十九岁的我出门远行,那是真正的远行,从小到大,我从未走出过我们的县城,直至上大学之前。三番五次的转车,拎着行李的我一个人去学校报到了,是的,我没有行李箱,太贵了。这所大学的名字叫黄冈师范学院。专业是汉语言文学。这是我自己选的专业,因为从小就有一点喜欢文学,记得初中语文老师每次把我的作文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当范文念诵,我每次都欣喜异常。那时候我理解的文学是余秋雨、张爱玲。
进入大学学习,最大的感受是明白了文学的感觉与心意。当然这不是刻板的教科书能表达,而是那一门门文学专业课老师身上的具象化呈现,比如古代文学的熊清元老师、外国文学的胡书义老师、现代文学的饶向阳老师。因为整个课程体系设置合理,学生有大量时间泡图书馆。不知是那时学生朴素还是没有更多电子设备侵袭,没课的间隙,图书馆借书还书的学生特别拥挤。我还记得在四楼社科库看无删节繁体竖排本《金瓶梅》。几乎每天就是学习、学习。
等到考研的时候,心情经常会烦闷,总想自己花了这么大功夫万一考不上怎么办。无法排遣之际,有一次晚饭过后,穿过校园广场,看见红霞满天,于是便爬到弧形教学楼楼顶,想看个够。可不大一会下面几个保安就围拢过来,接着就是喊话,我才缓过神来:他们以为我要跳。考完研的那天晚上,我和小俊去“包夜”,这是那时的专有名词,意为通宵打游戏。我俩不谙此道,不到一小时就回学校了。那时候的天气也十分应景,黑黑的校园,冷冷的风,小俊说他考得不好,我也疑神疑鬼。后来结果大家都比较满意。
此后不断求学,看见了各种各样的老师,见识了各种各样的校园,观察了五花八门的学生,在褪去心浮气躁与想见所谓大世面之后,我才感觉黄师很不错,且不说一些老师的教学水平可以比肩名校名师,且不说一到节假日无人欣赏的樱花林,且不说不让人家好好欣赏晚霞的保安,单说它的淳朴与不折腾的气质,这一点在一众当下大学里都显得珍贵。大家都忙忙碌碌,感受着平庸之乐,读书的温暖渐行渐远。幸好那时几乎天天冲到图书馆借书看书,读什么《福尔赛世家》、《约翰克里斯朵夫》,虽然很难看,坚持一下也能读下来。
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很讳言说自己本科学校,别人稍一问起,神经似乎就很敏感,现在想想还是自己不自信。如今的我既不会觉得读了某某学校为耻,也不会读了某某学校为荣,别人问起,我都可以谈一谈。自己完全可以成为自己的名片。黄师给了我该给的东西——安静而不燥热的氛围——这用钱买不到。至于其他你想要的就得自己去寻,跟学校没有多大关系。
昨晚汤天勇老师说母校今年120周年校庆,要我发一篇学术文章给学报,我想这得全力支持。时间漫漶,现在想起母校,是它的好。我得大声说出来,感谢感谢。对了,我是2005年入学,2009年毕业。
作者简介:2009年本科毕业于黄冈师范学院文学院,2012年硕士毕业于华中师范大学,2016年博士毕业于南京大学。江苏省作协会员,副教授,《东吴学术》“文学史料”栏目主持人。研究方向为中国现代文学,民国知识分子。曾在《光明日报》《人民日报》《新文学史料》《文汇报》《读书》《随笔》《南方周末》《书城》等海内外报刊发表论文、散文、随笔200余篇,出版著作《极目楚天:民国湖北游记》《顾颉刚传》。主持省部级科研项目两项,参与国家社科基金两项。在《中学生百科》杂志连载“写作课”系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