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标点能走多远
兰秋云
一个标点能走多远?
一天、一年、抑或一生?
曦光中,
大地正一字排开着一列辞藻华丽的长句。
飞燕的双剪编辑了每一个谓语的存现,
花儿把自己化妆成绚烂的修辞,
而主语,是那一层比一层丰满的春天。
我站在语法书的一角,
将一片一片的书签拣尽,
却唯独找寻不到自己,未丰的羽翼。
原来,在无数完美组合的意义体之间,
我还没有准备好安放自己的地点。
于是,我明白了,
该把自己描绘成一个实在体,
在每一个轻轻点地的间隙,
抓一次转机。
或者是牵一阵惊雷,带一片狂风,
然后随手捎一朵西边天空的火烧云,
奔跑在盛夏;
又或者是,
区别一场又一场的急雨,
标注一段又一段少女的裙裾,
并顺便,
为拔高的睡莲穿上一双落地的鞋子,
为新生的禾苗准备一身美丽的嫁衣。
然后,
我完成了一次激情却又优雅的停顿。
只是,依旧,
很少有人捕捉到我,过于微小的存在,
因为,一个顿号的生命需要成长。
当枫叶噙住骄阳吐出一个火红的秋天时,
我的生命也在呼之欲出的白雾中积聚了无穷力量,
并借枯枝的画笔,
在身下勾出了一道轻盈的弧。
我开始用自己的身体,
丈量蓝天下每一个音节的长度。
我在无数跳跃的句群之间欢笑游戏,
用我从容的心率,
去扶住窗外的每一片落叶,
剪裁成我蝌蚪状的外衣。
也将自己的身影,
刻写在老大爷斑白的发须间,
写在庄家人收获的喘息里,
然后,期待下一个分句的到来。
纵然它是高山,是深海,我也不会恐惧。
因为,这悠悠的停留,
已经给了我整装的契机;
这短暂的驻足,
已教会我启程的意义。
我知道,终有一天,
晶莹的霜花会为我画满生命的弧,
并将我的心袒露成冬日田野上一地雪白的挽歌,
因为,我已足够成熟,
我会如约离开深情眷恋的字字句句,
带着祝福与满足,
在篇章的最后沉睡。梦中,
祈祷下一段充实的关于生命的诗歌,
静静地完成一个句号的使命。
可是,我多希望,
那无尽成熟而带着褶皱的天空,
能为我降下千千万万被染成墨色的雪粒,
把我的胸膛填满到不落一丝缝隙。
然后,等到下一阵春风拂过时,
催生出无数个我,
像曾经的飞燕般在那片我熟悉的天空排成一列,
于时间的幕后,
演一幕不散场的戏。
而剧中的每一个我,
都不叫省略,
而是一个个绵延伸向远方的未完待续…
(作品获湖北省高校第二十七届“一二・九”诗歌散文大赛三等奖)
作者:兰秋云,黄冈师范学院文学院文学1003班